邱栩寧考完試的那一天下起了雨, 這場雨下得很突然, 天氣預報沒有說, 和邱栩寧一樣沒有帶傘的人很多, 考完試後都擠在了走廊上。

“我記得去年中考高考也在下雨。”秦守澤走到邱栩寧身邊, 說。

邱栩寧看著這場大雨, 秀氣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。

秦守澤看著他的表情, 笑了起來, 輕聲問：“你聯系你家裏了嗎？”

“聯系了。”邱栩寧輕輕地回答, 也沒有看他, 他的註意力還在被大雨淹沒的空地上，有人欲欲躍試著想要淋雨回家，跑出去沒一會兒, 又扭頭跑回來，他的一雙腳踩在臺階上, 濺起了一片水花，邱栩寧剛好站在近處，不慎被濺到了腿, 他“啊”了一聲，往後退了好幾步。

秦守澤拉著他到了走廊另一頭, “你怎麽樣？”

邱栩寧低頭看了一眼沾染了汙水的小腿和腳背, 嘟囔道：“我擦擦就好了。”

他說著，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了被他揉成一團的濕紙巾包裝袋, 他楞了一下, 才想起來, 濕紙巾在考試的時候已經被他用完了。

秦守澤見了，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包濕紙巾，說：“我有，用我的吧。”

邱栩寧擡起眼，猶豫了一下，接了過來，“謝謝啊。”

秦守澤輕輕地咳嗽了一聲，說：“不用謝。”

邱栩寧抽出了一張濕紙巾，彎下腰來，仔細地擦拭著被臟水漸到的地方。

秦守澤就在旁邊看著他，邱栩寧這半年的確長了不少個子，但秦守澤還總覺得他還是以前那個小個子，只到他肩膀那兒，瘦瘦小小的，唯獨那張臉，很有些嬰兒肥，白裏透紅，有一次邱栩寧筆掉到地上，兩個人一起彎腰去撿的時候，秦守澤的手指不經意擦過了他的臉頰，軟軟的，很難想象還有什麽東西手感能像他的臉頰一樣好，他甚至還想再摸摸。

但是不行，邱栩寧對他總有一種莫名的戒備，半年都快過去了，他們也都快畢業了，他們的關系始終說不上多好，這叫秦守澤覺得有些遺憾。

現在，應該是初中階段，他們倆最後一面了，秦守澤心裏很清楚，即使暑假他想叫邱栩寧出來玩，他大抵也會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拒絕他，因而他這會兒，看著邱栩寧的目光格外專註，幾乎要將他刻在記憶深處。

秦守澤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邱栩寧會這般在意，等邱栩寧直起身子，露出他那張第一眼看過去，誰都會覺得是一個乖小孩的秀氣臉龐，秦守澤心跳突然莫名加快起來，“邱栩寧。”他喊了邱栩寧一聲。

邱栩寧那雙漂亮澄澈的眼睛望向他，又很快眨了眨眼睛，瞥開視線，“怎麽了？”

秦守澤努力讓心情平緩下來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，聲音輕緩著說：“暑假，我爸爸會給我請家庭老師，你……你要不要來蹭課？”

邱栩寧薄薄的眼皮微微顫了顫，擡眼看他，“你不去旅游啦？”

秦守澤表情自然地說：“不去了，我想好了，中考結束了可以稍微放松一下，但是要是一直放松就不對了，所以我讓我爸給我請了家庭老師，提前學習高中內容。”

邱栩寧顯然是心動的，那雙漂亮的眼睛都泛起了光彩來，然而也顯然不太好意思，又或者說有什麽顧忌，叫他最後抿了抿唇，委婉地回絕道：“不用啦，謝謝你的好意，我隨便預習一下就可以了。”

秦守澤有些失望，但還是笑著，說：“你這麽快就拒絕我啦？你不好好想想嗎？”

邱栩寧垂下眼，小聲說：“其實我有上高中的哥哥和姐姐，我要是有不會的，可以問他們的，所以……不好意思啦。”

秦守澤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沒了，有些失落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
邱栩寧看著他失望的表情，心裏有些疑惑，他能感覺到秦守澤一直試圖接近他，也知道他沒什麽壞心，但心裏總覺得怪怪的。

他其實並不受男生的歡迎，但秦守澤顯然和那些男孩子玩的很好，能和他們一起打籃球，一起開玩笑，其樂融融，這樣的秦守澤，為什麽對他這麽熱切？

邱栩寧想不出來，也沒什麽心思想，他的註意力已經不在秦守澤身上了，他的手機振動了一下，是賀知淵的電話，他眼睛亮了起來，接通了電話，雖然外邊雨聲很大，但不妨礙他喜悅的聲音傳達到賀知淵那邊，“你來了嗎？”

秦守澤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這麽開心的表情，那張乖巧好學生的臉孔一下子就生動活潑了起來，眉眼越發靈動，透露著平常看不見的勃勃生機，在這一瞬間，秦守澤心裏竟是泛起了一陣嫉妒和酸意，他註視著邱栩寧，看著邱栩寧扭過頭去，看向了走廊的另一側，隨後，他放下了手機，朝走廊另一側小跑過去。

走廊另一側站著一個很高的男生，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休閑褲，一副很簡潔的打扮，他一出現在走廊裏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他顯然有著不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身高，長相也格外出眾，只是他表情很冷淡，渾身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，但不知道見到了什麽，他眉眼柔化了許多，唇角也露出了一些笑來。

有人註意到他手裏拿著兩把傘，顯然是來送雨傘的，不由得有幾分羨慕能被他送傘的人，隨後更伸長了脖子，想看看這個小哥過來是給誰送傘。

邱栩寧跑到了賀知淵身邊，按捺下心裏的欣喜，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收斂了些，他小聲說：“我以為你會從這邊過來。”

賀知淵顯然是從主幹道過來的，繞了些路，但幸好他還記得帶手機。

賀知淵說：“一下雨，我就出來了。”

邱栩寧小臉紅撲撲的，他看了他一眼，笑了起來，小虎牙尖尖的，有幾分活潑可愛，“我沒有等很久啦。”

賀知淵也笑了起來，他將雨傘遞給他，伸手拿過了邱栩寧肩頭上的書包，說：“回去吧。”

邱栩寧看著他將自己的書包單肩背著，將雨傘打開，走下了一級臺階，回頭看他，“走吧。”

邱栩寧應了一聲，打開了雨傘，又想起了什麽，扭頭朝身側看去，看見了秦守澤，猶豫了一下，看向了賀知淵，小聲詢問道：“我能和你共用一把傘嗎？”

賀知淵看了一眼秦守澤，頓了一下，說：“可以。”

邱栩寧將傘遞給秦守澤，對他笑了一下，說：“你用我的傘回家吧？”

秦守澤沒有接，他看了賀知淵一眼，問：“他是你哥哥？”

邱栩寧點點頭，說：“是我堂哥。”

秦守澤聽了，心裏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別的什麽，總之，他心情的確隨著邱栩寧這一聲回答輕松了許多，他伸手接過了邱栩寧手裏的傘，笑了起來，說：“謝謝你，我會還你的。”

邱栩寧應了一聲，扭頭投進了賀知淵的傘下，“走吧。”他仰起脖子看賀知淵，聲音都軟了起來，“我考完了，而且……我感覺考的應該不錯。”

賀知淵低頭看他，“想我誇你？”

邱栩寧微微臉紅著，眼珠子亂轉了幾下，輕聲說：“……想。”

賀知淵說：“你真棒。”

邱栩寧擡起眼睛看他，小聲說：“我也覺得。”

賀知淵笑了起來。

忽然，他伸手摟過了邱栩寧的肩膀，將他往自己這邊帶，“靠近一點，肩膀淋濕了。”

邱栩寧手臂的確涼涼的，被雨淋濕了。

邱栩寧不愛下雨天，無論怎麽走，他的小腿和腳肯定都會臟掉，這會兒其實淋濕了一點也沒什麽關系，因為他回去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。

然而現在被賀知淵這樣摟著，那只寬厚的手掌緊緊地握著他的肩頭，手心的溫度透過被雨水淋濕的布料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他的皮膚上，叫他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。

這是一個有些過度親近的距離，邱栩寧還能嗅到賀知淵身上香氛洗衣液的溫暖香氣。

尤其他的手臂還不時地碰撞著賀知淵的腰腹，能感覺到他堅實的肌肉和皮膚的溫度，邱栩寧借著抱手臂的姿勢盡量地減少了碰撞，但賀知淵這樣摟著他的姿勢，幾乎是要將他摟進懷裏。

邱栩寧臉燒了起來，手腳也跟著僵硬了起來。

“邱栩寧！”賀知淵喊了一聲。

邱栩寧驚醒，這才發覺自己一腳踩進了水窪裏，整只腳都濕漉漉起來。

“啊……”邱栩寧擡起腳，小臉皺巴了起來。

“怎麽不看路？”賀知淵停下來，問。

邱栩寧暗暗埋怨，還不是因為你摟的太緊。

然而他不敢說，被他用這種略帶質問的口氣一問，反而越發緊張了起來，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，聲音磕巴著回答：“我、我剛剛在想事情。”

賀知淵手掌滑到他脊背上，低聲說：“這回看著路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邱栩寧小聲地應了一聲，表情裏透露著不自在，也不敢叫賀知淵看見，微微低下頭，盡量讓自己忽略背後那只溫熱的手臂。

然而胸膛裏的心臟跳得厲害，被賀知淵那只手臂碰著的皮膚，即使隔著一層布料，也微微發癢，發燙，像是通了電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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